不屑一顾是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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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卫王殿下拉着我的袖子，脸上的泪痕还未干，今天是娘娘出殡的日子，“带我去太子那里吧。”他抽噎着拉着我的手，小小的手掌一片汗湿，另一只手中，拿着一个金色的荷包。

“殿下，”我蹲下去，眼中含泪，“好，我们现在去东宫。”

还没走到东宫的大门，我听见巨大的砸东西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太子撕心裂肺地喊道。宫人们都屏息凝神，我整理好情绪，拍了拍宫门，“太子殿下，卫王殿下求见！”

没有回答，屋子里的砸东西的声音停了下来。

“太子殿下，卫王殿下求见！！”我又提高了声音。

半饷，还是没有回答。“楚楚，我们回去吧。”卫王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如今娘娘不在了，先皇也不在了，他只是个没了爹娘的孩子，寄人篱下，未来的命运，还不知在何处等着他。

“进来吧。”屋里传来疲惫的声音，太子殿下终于开口。

“殿下，进去之后，什么也不要说，娘娘告诉您的，您照做就是了。”我捏了捏他的手，缓缓推开门，将卫王殿下送了进去……

我叫楚楚，来到这紫禁城已经10年。从风苍城来到北京，千里之行，想起来仿佛如昨日。

见到义妃娘娘的时候，我已经成为长宁宫的掌事。宫俾太监们都知道这个义妃娘娘是皇上的新宠，虽然身为男子，可长相却冠绝六宫，关于义妃娘娘的林林总总，宫里早就传了个遍，如今娘娘喜得麟儿，更是让皇上龙颜大悦，出了月子，就让娘娘和小殿下搬到离乾清宫最近的长宁宫，是为子凭母贵。短短两年，义妃娘娘便成了这紫禁城后宫实际的主人，自然这长宁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宫女太监，来这里做事的，都想挣个前程，或者多得些好处，可能整个紫禁城的人精，都差不多聚在长宁宫了。

我，也不例外。我是皇太孙送进来的。这长宁宫掌事，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担了这个责任，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尤其皇太孙殿下的心思，不言而喻。

义妃娘娘来的那一天，我记得他只穿了一身鸭蛋青的常服，发冠未带，只用同色绸缎做成的发带缠在头上。

他真好看，作为女人，我也承认，义妃娘娘是这整个紫禁城里最好看的人。

“娘娘，”我带着长宁宫所有宫俾下人给义妃娘娘行礼，同时递上了名册。

“楚楚，”他低低地念我的名字，也许是刚刚拼死生下卫王，他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似乎有泪光一闪而过，“鲁南风苍人士”他喃喃地说道，“大家都起来吧。”

“回禀娘娘，那是俾子的家乡。”我欠了欠身，带着一众下人退出了长宁宫的大殿。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义妃娘娘很少说话，除了卫王，他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对，义妃娘娘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几乎所有的事情，他都不关心，无论是后宫的一应琐事，还是皇上的赏赐，亦或是其他娘娘为了争宠，对义妃娘娘的各种敌意及流言蜚语，他通通不在意。“娘娘，您是不是应该和皇上说一说？”有时候我看不下去，忍不住劝义妃娘娘，适当和皇上提一提受的委屈，要不然白白担了最受宠的名声，却处处被其他妃嫔使绊子。

“楚楚，我一个男人，和她们计较什么呢。”义妃娘娘在弹琴的间隙，停了下来。“明日是八月十六了，”他顿了顿，你帮我准备吧。”

“是，娘娘。”八月十六，中秋家宴后一天，这一天对娘娘，对我，对皇太孙，对卫王，都是一个一辈子无法忘记的日子。

长宁宫里的仆从来来往往，可每个离开长宁宫的人，无论侍卫太监亦或仆从宫女，娘娘都会让我包上一个大红包，如果是到了年限出了宫，娘娘都会额外再加一些盘缠给他们，并让小厨房专门做一桌盛宴，那时候的娘娘脸上难得会浮出笑意，浅浅的酒窝在娘娘脸上绽开，就像雨后的桃花，整张脸上都是俏丽的暖意，他还会喝一些酒，仿佛出宫的是他自己一样。我们都知道，这紫禁城最想离开的人，这辈子也无法走出去长宁宫的宫门，那本该翱翔于天际的雄鹰，被人折了翅膀，只能困在黄金宝石堆砌的笼中，做一只金丝雀。

“楚楚，”我记得两年前的一天，娘娘哄好卫王入睡，带着我来到殿后面的小花园，桌上我早已让下人摆好了酒壶和一些风苍城的特色糕点。

“你来宫里多长时间了？”他让我坐下，这是属于我和娘娘的时刻，“回娘娘，奴婢来京已经八年了。”我为娘娘斟上一杯酒，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你还记得我们风苍城南边的银杏林吗？”娘娘明明只喝了浅浅的一杯酒，可眼中却染上了朦胧的湿意，他明明是看着我的，可是我却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我都有些忘了，我们风苍城的样子，那朱雀大道挨着的，可是青龙街，还是白虎街啊？”义妃娘娘摩挲着酒杯，我分明看到石头桌上有浅浅的水滴洇湿的痕迹，“娘娘，我也记不得了。”我这一生，除了风苍城，就是紫禁城，家人都不在了，如今我孤身一人，哪里都一样。

“小夜！”当时的皇太孙现在的太子殿下来找娘娘了。作为太子的人，这都是我安排的。说来有趣，这长宁宫各个都是背后有主子的人，可从来大家都很有默契，什么该说，什么不说，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你说这长宁宫最大的靠山是谁，当然是皇上，但更是娘娘。这些年，但凡不是傻的都知道，在义妃娘娘这里做事，皇上的宠爱才是根本，更难得的是娘娘宽待下人，大大小小的上到皇上下到新进的妃嫔的赏赐或者礼物从不吝惜分给我们。可是娘娘最不在乎的也是这宠爱，其他娘娘争破脑袋想要的，娘娘从来不屑于此。人精们当然知道，娘娘要是倒了，这赏赐，前程，还有哪里比长宁宫来得快，得到的多呢？况且娘娘这些年对我们宫里上上下下的恩典，哪个不知道孰轻孰重。哪怕新来的不懂事的，看了几天，也就懂了，所以我们长宁宫的人，没人挑明，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是向着娘娘的。人们经常说，无欲则刚，我知道，娘娘真的是什么也不在乎，他的身体被困在这紫禁城里，可他的心，早就不在这儿了。

太子殿下对于娘娘，自是与别人不同，只有我知道，为什么娘娘这些年，只与太子待常人不同，因为太子殿下，太像那个人了，对，太子殿下长得太像盛楚慕盛小将军了。

我叫楚楚，可是我没说，我姓盛，我爹是盛骁靖将军的侄子，我的表哥，是盛楚慕小将军的发小，玩伴，也是他的副将。如果不进宫，我将会是我表哥的妻子，我将和义妃娘娘同天穿上大红的喜服嫁入盛家，我见过义妃娘娘意气风发的样子，那天表哥带着我来到校场，俊朗的盛小将军正在练习骑射，他旁边骑着枣红骏马的，脸上漾着两个大大酒窝，笑得眉眼弯弯的，就是当年的煜阳君，如今的义妃娘娘。我至今还记得娘娘那天的样子，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湖蓝色的披风随着煜阳君骑马飞奔而张扬在风中，他和盛小将军并驾齐驱地奔腾在校场，我第一次明白了，话本上写的，什么叫一对璧人，什么叫天作之合。

“楚楚，小将军说了，等这次回来，我们就同一日成亲！”表哥在我耳边悄悄地说道，我害羞的红了脸，“在他们俩身边成亲，谁还会看我们，盛小将军和煜阳君的样貌和身姿，谁在他们身边，都会被人笑话的。”

世人都在中秋之夜与家人团聚，可在十年前的八月十六这一天，我成了表哥的未亡人，随后因为之前官府递上的女官候选名册，被迅速选入紫禁城做了女官，而煜阳君则在这一天，接到了盛小将军的噩耗和皇上宣召入宫的圣旨。